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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光明日报，总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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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是孔门十哲之一，他说的话，在《论语》里有六条，其中两条是与老师的往还对话。总体而言，这些话，颇显贤哲气象，不愧四科十哲之列。

比如《论语·里仁》记子游的话说：“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就是勘破世道之后的通达之语。其意思是，事奉君主，如果过分烦琐，就会招致羞辱；对待朋友，如果过于烦琐，反而会被疏远。

为人谋而不忠乎？这是曾子的每日反省。但是，忠，其实是要有分寸的。过分的忠——不能适可而止的忠行，喋喋不休的忠言，在形成对别人强迫的同时，还会变成对自己的强迫，从而蜕变为一种道德强迫症——我姑且称之为忠诚强迫症。

我们来看一个病例——

《论语·公冶长》：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孔子说：“谁说微生高这个人直爽呀？有人向他讨点醋，他不直言自己没有，却到他的邻居家去要了点醋给人。”

这个微生高，很多人认为就是后来《庄子》、《战国策》中的“尾生高”，鲁国人，以直爽、守信著称。

《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史记·苏秦列传》：“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

坚守道德信条而至于如此极端和拘泥，也是一种强迫症。

我曾在中学做讲座时对中学生说，为什么你们要学“物理”？因为你们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万物都有一个理，你不仅要了解这个理，还得学会遵守万物之理，此之谓“常”。你们为什么又要学“化学”？因为世界万物之理，在一定条件下，会发生变化，所以你们还得了解变化之学，并且学会适应变化，甚至推动有价值的变化，斯之谓“变”。世事有常有变，为人有守有权。无操守，不足为君子；无权变，容易成禽兽。

这个尾生高，就是属于物理学得好，而化学基本没学的典型。不学变化之学，不通变化之理，不会应付变化之事。与女孩既有约，女孩当来，这是“常”；可是女孩当来没来，就是“变”——肯定情况发生了变化，说不定还是女孩变了心。约会地点在桥下，是“常”，可是洪水来了，淹没了桥下，这是“变”——就算女孩没变心耽误了一点时间后来来了，发现桥下都是水，难道她会潜水到下面找你约会去吗？

很多事，你把它推到极端，就知道它的荒谬。

再看看孔子对微生高借醋一事的批评。

乍一看，微生高这个人还真不错：别人向他借醋，他没有，却不说没有，转而向邻居家讨来给人。但细一想，就不对了：有就说有，没就说没，有则与之，无则辞之，何必如此曲意做好人？如此拖泥带水，小心翼翼，是有意讨好别人，还是患有道德强迫症？

所以，孔子说他不直爽。

人生在世，做人做事，都不能太刻意，这样会显得太有心机。也不能太曲意，这样会显得很烦琐。长期烦琐，人必委琐。人一猥琐，便——一无是处。

做人干净利索一点，洒脱一点，直率一点，是近乎君子的。

所以，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述而》）什么意思呢？——君子奉行道德，却从无道德紧张；小人畏惧道德，常有道德恐慌。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卫灵公》）君子守信却不固执。什么意思呢？——君子遵循道德，却不会被道德绑架，出让自由。

君子是道德的，君子也是自由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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