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候鸟如风，像海鸥划空

像夏天里晃过树叶落在沙滩上的日色

像深海不褪色的蓝

讲述：Carrie　整理：柒弥

时至今日，我和潜水这一运动结缘已有四年的时间了。

从最早的OW课程，到AOW，然后学习怎么救人（EFR，RESCUE），怎么照顾人和怎么教人（DM，Instructor），再到后来的自由潜水、技术潜水……要如何去描述那种徜徉在海平面之下，宛如置身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呢？

就像电影《碧海蓝天》里所说：“我慢慢滑向大海深处，就好像这种滑行永远没有阻碍没有尽头，每次都要很困难地给自己找一个浮上来的理由。”

潜水是蓝色的鸦片，它对我的吸引力就和这海洋一样深邃不可阻挡，四年的时间里，我的身心和大海连结得愈发紧密，有时我会幻想自己就是一条真正的鱼，悄悄和荡漾的海水融为一体……

然而有趣的是，在四年前学潜水的时候，我其实连游泳都不会。

那是在马来西亚的一个小岛上，我和闺蜜的度假之旅碰上了这里连绵的阴雨天气，我们无所事事地瘫了几天，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后来我们意外地在酒店楼下发现了一家潜水店，本就喜欢游泳的闺蜜跃跃欲试，无奈我只得作陪。当时我很忐忑地问教练说自己不会游泳能不能体验潜水，他回答我说，“马来西亚那么多潜水员，有四分之一不会游泳。”

我被他的这番论调唬住了（现在想想也太天真），大着胆子走进了我一无所知的大海里。

其实那时候心里非常害怕，想过说自己会不会出糗，会不会抽筋，尤其当自己第一次下潜，海平面漫过我的头的一瞬间，我甚至想到了我是不是要淹死了，但是当你发现自己在水下是可以呼吸的，发现海水的浮力会温柔地托着你，短短几秒钟，恐惧便化为乌有；

进而当你第一次看到水下的世界，成片的珊瑚群、来回游走的小鱼、不知名的各种漂浮物，色彩斑斓，全都美得让人窒息，在心脏内壁反复冲击的幸福感，澎湃汹涌。

我跟着教练做了几组水下动作，异常顺利，虽然喝水喝到撑，但丝毫不能影响我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兴奋感，浮上海面以后，我当机立断告诉教练，我要继续学，我要考潜水执照。

后来知道很多人——哪怕是一些会游泳高手，在水下也会有一段挣扎适应的时间，而我的所有水下动作都是一遍过，第一次潜水便深深爱上了这项运动，不能不说是缘分吧。

之后的OW课程顺利毕业，成了潜水员界的一枚小学生，我对潜水的热情愈发难以抑制。而就在毗邻中国的东南亚海域，尤其是菲律宾地区，那里海水温暖，海洋生物丰富，地形多元，是令全世界都艳羡的潜水胜地。

从上海出发，只要不到5个小时就能抵达，我经常会连着周末一起请上两天假，然后起飞出发，菲律宾的薄荷、杜马盖地、宿务、妈妈岛；泰国的甲米、斯米兰；马来西亚的诗巴丹、停泊岛；还有墨西哥的洞潜、中国的千岛湖、抚仙湖……

在这些地方，我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潜水好伙伴，我们一起经营着一家叫ScubaCrew的潜水店，最早是在上海，后来陆续开到了妈妈岛、杜马盖地、达拉盖地……尤其是妈妈岛，因为每年都有很多潜水员在这里聚集，一睹长尾鲨的风采，这里也成了我们眼中的乌托邦。

我们在这里一起跃入无边大海，进入未知的世界；我们带着啤酒香蕉可乐在海下开party，哪怕什么食物到了海里都只剩下咸味；我们把生鸡蛋带到水下打破，看着像细胞一样完整的蛋清蛋白在水中游荡，然后恶作剧似的一把糊在别人的脸上……

我们还相约去马来西亚海域的弹丸岛，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岛屿，只有想要看锤头鲨的潜水员才会去的地方。每年的三四月，锤头鲨会在附近出没，只有有耐心又好运气的潜水员才有机会见到这种特别的生物。那段时间我每天下潜40分钟，潜到海下30米的深度，那是锤头鲨活动的区域，但是人只能待不到10分钟的时间，否则就容易出现氮醉反应，像喝醉了酒一样。

我们每天都兴致勃勃地出发，然后带着一无所获的疲惫回到酒店。直到临走前的最后一天，我在海下40米的地方徘徊，无意间看到一个身影倏忽而过，就是大家心心念念了一周的锤头鲨！我手忙脚乱地用叮叮棒敲响了氧气瓶，声音顺水传播，男生们如狼似虎地下潜过来，疯狂地加入了追逐观赏锤头鲨的大军……

记得那一天上船以后，筋疲力尽的潜水员们开心地击掌欢呼、合影庆祝，像是在经历一场盛大的节日，尤其是在听说我们是当批唯一有幸看到锤头鲨的人以后，所有人都难掩兴奋喜悦之情。

几年时间海平面上下的生活，潜水的小菜鸟也一天天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潜水教练。

前年的圣诞节，我和四个男生一起去菲律宾的一个岛上进行TDI密闭循环呼吸机(CCR)潜水员的课程训练，这种更趋向于科考用途的技术潜水项目，为的是让人可以更长时间的在海下活动，因而它的技术体系和我之前所学的用肺部呼吸控制上升下潜的体系完全不同，当我背着超过40公斤重的氧气设备下海以后（正常的氧气瓶只有20公斤不到），完全没有办法正常上浮，感觉自己比第一次在马来西亚做潜水体验的时候还要狼狈。

浓浓的挫败感之下，上船以后很多本来就不顺心的事情一起堵在了胸口，比如这一趟刚下飞机就患上的重感冒，比如天天刮风下雨和灰蒙蒙的海，比如因为跟着韩国教练上课一天三餐除了泡菜只有泡菜的委屈，我没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哇哇哭了出来。

可能这一哭把这些郁结的坏运气也一块儿哭了个干净，后面的课程居然出乎意料地慢慢顺利了起来，几天后，在这座只有潜水员才会来的小岛上，我成了中国第二个女性TDI密闭循环呼吸机(CCR)潜水员。

和对潜水的理解一起变深的，还有我的肤色。

小时候常常会自卑自己不那么白皙的皮肤，而当渐渐长大，开始接触各种各样的户外运动，尤其是潜水，肤色变得愈发黝黑，最后晒成了地地道道的古铜色。现在我爱自己的肤色爱得要死，这种充满光泽的颜色既是勋章，也是标志，阳光下反射出来都是健康的质感。

除了潜水，这些年我还不断尝试很多海上的或者是户外的项目，包括风筝冲浪、长板、滑雪……身心也在不断地运动中被淬炼得更为强壮。

烈日沙滩高山雪原或者是蓝天之下，每次累了倦了，又都会重新投入大海的怀抱。

在上海的这些年，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快节奏的工作生活中变得越来越浮躁。而潜水让我找到了强迫自己和内心对话的方式，在幽深静谧的空间里，内心潜藏的想法逐渐被激活，你会有机会聆听很多自己心底的声音，让你在纷乱是非中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且向着那样的生活越来越近。

还记得我刚刚开始学潜水的时候，周末从上海坐飞机去东南亚，一个机舱里都是互相认识的潜水员，那时候玩潜水的人很少很少，潜水员的圈子很小很小，而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前仆后继奔向蔚蓝广阔的大海。有的人想看海里的鱼，有的人想拍下好看的照片，有的人想要去这未知的世界探险，潜水带给人们对生活空间延展的无限遐想，无论因为何种原因爱上这项运动，深邃的大海永远都不会让你失望。